2018年3月20日 星期二

一九八零《香港》年報的曝書之「雅」

寧波天一閣,以雕塑重現曝書場景。
萬物恆變,但朝夕相對的東西,如果不是仔細觀察,或者拉開時間距離,你不易看到變化。譬如香港的事物,你生長於斯久了,習以為常,未必知道變化有多大,直到藉着舊日照片或者什麼拉回到某個歲月,對比之下才知道什麼變了。

最近讀到《香港一九八零年》年報,這是香港一九七九年的紀錄大全,就有這樣的感覺。

香港政府每年更新出版年報,厚厚的一冊,主要讓大小圖書館或企業存留供參考,一般市民購買的不多。香港年報據政府各部門呈報的資料編匯,很有參考價值。它的一個特點是基本保持原始內容章節結構,於是形成一棵縱橫兼備的時空大樹,沿着某個篇章往前搜索,可以知道歷史沿革,看到發展進程,就如從大樹的每葉子都可以追尋樹的根柢去。

有時到買賣舊物古董的摩羅街,會在街邊地攤見到有某年的年報在賤賣。我曾撿起翻看,看到某中校學圖書館的印鑑。

最近要編寫一些東西,想找 40 年前的資料參考,便想到香港年報,以為公共圖書館一定有完整的年報系列。上公共圖書館網一搜尋卻才知道,近年的年報是有的,稍久遠的便十分不完整。

後來找某個部門的朋友幫忙,朋友費了一番氣力,找到一本「倉底貨」,據說是「孤本」,叮囑我翻閱時務必小心,且要「隔離處理」,不要與其他書籍放在一起。

這冊書到手時用膠袋密封。我小心翼翼打開,才知道朋友的囑咐是當真的。年報除了霉氣撲鼻,還粉塵積布,要馬上拿到露台處理。原來這書存放在倉庫裡,倉庫滲水之下,書不知被浸淫過幾許時光,不少書頁的邊脊已化為塵灰。我掃去塵灰,再放到春陽下晾曬。後來發覺,每頁都受到污水浸染,除了留下水痕,還有隨水浸入的黑灰,於是得逐頁小心揩抹。

經過一番功夫,年報才可登堂入室,放到書桌上翻閱。

這看似費煩,卻可視為「雅事」。中國舊時讀書人有七月七日曬書之俗。清初學者朱彝尊在淅江嘉興有曝書亭,以他的《曝書亭集》而聞名。曝書亭始建於清康熙三十五年(一六九六年),嘉慶元年(一七九六年)由浙江學政阮元主持重修過,是以亭為中心的園林,至今猶存其中的南坨一隅。

年前遊寧波,曾遊覽著名的藏書樓天一閣。這座歷經四百多年風雨的藏書樓,是中國歷史最悠久的藏書樓之一,是園林式建築群。中國歷代藏書家很多,藏書能保存百年以上的不多見,這與天一閣的管理制度密不可分,其中涉及防火、防水、防蟲、防鼠、防盜等措施,包括每年定時曬書。園中一角有雕塑重現這場景。

現代書庫有了現代化溫度、濕度調節設備,理應可以免除把書搬到院子曝曬的之辛勞,卻原來仍難免書籍受水患浸淫,至使我有曝書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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