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2日 星期三

青絲銀髮白金髮

前駐英大使、人大發言人傅瑩
不久前,在一個地鐵站外有過卡通式的「邂逅」:十來步之外有一位女士,頗為眼熟,但我不敢貿然打招呼,為的是髮色不對;認識的那位女士一頭青絲,而眼前人滿頭白髮而帶點金黃。正在想仔細辨認一下,猶豫之間,眼神接觸了,對方杏眼一睜,先打招呼,我這才恍過神來,知道並沒有唐突佳人。於是,在街頭哈哈大笑一番。

原來這位朋友「參照」很多領導人、高官的做法,從職位上退下來了,就回復真我,不再染髮,而在髮色完全呈現真我本色之前,為免太難看,就染了一點金黃,以作過渡。

朋友這一勇氣令人佩服。白髮這東西十分惱人,在一頭黑髮中桀傲不馴,標奇立異而不肯貼服,總要獨樹一幟。初是幾根,接着就聯群結隊。你要與它和平共處,它偏要刺激你,如粵人所說「篤眼篤鼻」。最要命的是,即使你甘於接受這是人趨向成熟的標誌,周圍的眼光和態度卻不斷向你提示:這是衰老的象徵。

在不同的社會,白髮有不同的意味,譬如香港與大陸就不一樣,這在地鐵車廂中最易判別。在大陸各大城市,據我自己的經驗,公共交通工具上敬老讓位的風氣比香港盛。北京奧運後第二年在北京,我常常被弄得尷尬,就是老被人讓座。這是白髮招惹的,弄得我上車後不敢與坐着的乘客有任何眼神接觸,否則就讓對方向你起立了。

這或許是北京人在天子腳下屢獲領導人垂範教誨之故,你看朱鎔基、錢其琛等,一從崗位上退下來,就滿頭皆白了。退是因為老,白頭更彰顯其老。你頭白了,不管你看來多有活力,都被視為有老態。

鄧小平與戴卓爾夫人會談時,傅瑩(右二)擔任中方的翻譯。
不久前,與一位從花旗回來旅遊的女士返大陸旅行。這位女士纖小而活力十足,與她行山,她總是健步如飛地走在前面。可能因為仗着這一身活力,她對早就花白的頭髮滿不在乎。大概在彼邦,這沒有什麼標韱作用,因為都是自己駕車,鮮有在公共交通工具上被讓座的機會。可是到了大陸,經常坐地鐵,就屢次被讓座了。在同行親友中,這位朋友其實最年輕。在這樣的讓座中,染了髮而沒有被讓座的人,與沒有染髮而被讓座的人,誰的心裡舒服些? 這真是個有趣的心理問題。

有一次在飯局中見到一位頭髮花白的女士,大概也是近來不染髮所致。她在回答疑問是說,你們不知道現在流行染白色嗎?印象中,似乎真有一些年輕藝人故意染出白髮來,不知道是不是要營造出超越年歲的偽滄桑感。真正經歷過歲月洗禮的女士,要直面這樣的滄桑卻談何容易。

美人與名將,誰願見白頭?女性而敢於頂上一頭銀髮的,想必有過人素質,起碼在心理上過得硬。在北京,敢於華髮向人的領導人,反而是女性為多,早年有眾稱為「中國鐵娘子」的吳儀,近年有出任人大發言人的傅瑩。傅瑩當初也染髮,後來出任駐英國大使,見到很多英國女子讓白髮大大方方地飄揚,才讓白髮放肆起來。

多年前翻譯過美國女作家 Beth Frerking ( 現出任美國《國家法律學報》[The National Law Journal] 總編輯) 的文章〈白髮瀟瀟何所悔〉(I'm Gonna Keep That Gray),她不稱白髮為「銀髮」,而稱作「白金髮」。然而,文字上把「銀髮」升格為「白金髮」容易,要在心理上接受它同樣有困難。

見到「白金髮」的人,何妨多給予點尊敬? ──另相看則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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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參閱:白髮瀟瀟何所悔
http://silverylines.blogspot.hk/2008/03/blog-post_251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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