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3日 星期三

粵人粵語闖江南

上海淮海路一家港式茶餐廳
在寧波,一位團友鬧了笑話:他走進一家水果店,見到店裡的標價都以斤計算,想買香蕉,於是問「一 gun 香蕉多少錢」;在店員耳中他說的是「一根」香蕉,鬧了半天,才知道彼此在「斤」和「根」上糾纏不清。在粵語,兩字同音;在普通話,兩音有別。

這不過是小事,一路上,語言溝通完全沒有問題,我們的團友基本上都能說普通說,即使有些不大靈光,還可以應付。以前,這有點不可思議。如今,香港人基本上都可以說「國語」了,所到地方的人也能說「普通話」。回想起來,我們其實到了多個不同的小方言區,它們分別說寧波話、嘉興話、蘇州話、上海話,都屬吳方言區,這些方言彼此可以溝通而有區別,這有如在珠三角,有時過一個渡口(如今已隨着架橋而消失)就說另一種話。這些方言會不會因為地理交通限制減少,又有強勢語言出現而慢慢消退,我不敢說,但方言對溝通的阻隔肯定已減少。

強勢語言是藉着經濟或政治上的優勢而形成的。它往往是一個地方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語言,讓周邊地區的人自覺或不自覺地模仿它的口音和說話方式,讓人覺得這樣說才好聽,才「標準」,才有競爭優勢。這是舉世皆然的,英國有所謂「女王英語」、「倫敦腔」,都被視為一流的英語。球星碧咸說的那種地方口音很重的英語,會被視為不入流。美式英語?等而下之,以致蕭伯納戲說:「我們(英美)是兩個以一種共同語言相分的國家。」
聽罷吳儂軟語的評彈,聽到粵語的招呼。

在大陸改革開放之初,粵語一度強勢凌人,香港的粵語流行曲唱遍大江南北。這粵語大潮無疑已隨着各方面的彼消此長而消退。可是在這次江南行中,仍然不期然地在這裡那裡遇到粵音,有來自他鄉的粵人,更多來自學說了一些「鳥語」而搭訕的當地人。

粵人歷來有遠赴他鄉謀生的勇氣。一路上,一再遇上這樣闖江南來的。日前提過,在寧波外灘遇到一位佛山的「後生仔」,因為發覺寧波既有豐厚的歷史文化積澱,對外來文化又有開放的襟懷而舉家搬到甬城發展他的藝術設計事業。在寧波到了一家光潔明亮的餐館吃早餐,發覺老闆夫婦是粵人。我們接連兩個早上都光顧了,吃了從來沒有吃過的「早點」:醉雞。在蘇州平江路小河邊一家雅致的庭院裡聽評彈,櫃檯那位小伙子竟然跟我們說起粵語來,他原來是「嫁」到蘇州來的廣東人。

在上海,經朋友介紹,到了最繁華的淮海中路一家高級商場去光顧一家港式茶餐廳。那位來自香港的股東與我們十多人一邊吃一邊聊,介紹我們吃到即使在香港也難得吃到的香港地道美食,炸大腸、雞蛋仔、波蘿油、雲吞麵、咖喱牛腩……,數達二三十種。重要的不是品種繁多,而是品質上乘。行程中吃了不少江南美食,但仍以這一頓最對口味,吃得最痛快。

「橘逾淮成枳」幾為慣例。港式茶餐廳到了大陸也不一樣,卻是在硬件上比香港的高檔化。這家茶餐廳更難得的是,「橘」不但沒有成「枳」,更有變成新奇士「金山橙」之勢。難怪那天見到茶餐廳內人頭湧湧。

這不是三兩天的成果,而是有過艱苦的摸索與耕耘,包括技術、人脈、經營方式的探索,歷時數以十年計。如今,這家店是一個大型飲食集團下的一家店鋪,集團旗下有不同飲食風味的餐館,遍布大江南北,並在廣東有大型的食材物流中心,以保證用料新鮮、上乘。

據我的理解,在大陸經營要面對的,是世界最大也可能最複雜的市場,這不能只靠粵人或港人成事,而要融合大江南北的技術、人脈、人才等等。那位茶餐廳股東的成功,一定有過很多不為外人道的付出。

旅行的最大好處是打開眼界,增加感性認識,能進一步提高理性認識就更好。寫些紀遊文字,是對見聞很好的整理和提升。但寫得夠多了,快要過年,就此打住。

(「江南行」紀遊之十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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