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8日 星期三

古井與「床前明月光」

江蘇丹陽市六口並列的井
香港近日常有關於古井的報道,原因是地鐵在土瓜灣的建設地盤接連發現多口古井,個別據說是宋代遺物。於是,古井的命運引發爭拗。對於老一輩的人,井可以引發很多回憶,以至思古之幽情,可能挑起「床前明月光……」的詩興。

如果在鄉下生活過,腦海裡一定漾有井水的漣漪。井是所有人的聚居點不可或缺的設施,即使在到處河汊的珠江三角洲,水源不缺,井還是不可少的,因為從井水打出來的是地下水,比河汊裡汲取的地表水乾淨,較適宜飲用。

我沒有那樣的生活經驗,但對井仍不乏記憶,為的是小時候在廣州仍然到處可以見到井。走進橫街小巷,冷不提防,一口井就橫在眼前。那時,住所在「掘頭巷」(死胡同),不滿百步之外就有一口井,每次離家回家都要經過。可能不是每家都有自來水,又或者因為井水不花錢,每天來打井水的人不少。夏天的傍晚最熱鬧,不少人打出一桶井水「照頭淋」,那種冰涼,從旁走過也感覺得到。

那口井沒有井欄,井沿也只是矮矮的,習慣了,也不怕踏錯掉進井去。幾年前回廣州,走進小巷懷舊一番,那井已用金屬蓋封起。大概,不再有人用井水,而井水也可能已污染,或者因為地下水位下降而乾涸了。

井少見,井欄就更少見了。這是指井四周的圍欄。據說,考古發現古代的井欄較高,像四堵牆,像古代的床,井欄因此又叫銀床。所以有一說認為,李白《靜夜思》裡的「床前明月光」,是夜坐井欄邊之所見。古代井欄還有一個專門用字:韓。據《說文解字》,「韓,井垣也」。

「床前明月光」一詩或許是最多中國人能夠背誦的詩了,二十個字裡的意思很淺白,小兒可明。對香港或城裡的小朋友來說,最費解的可能是「故鄉」吧,因為生在城裡長在城裡,不知道故鄉是何物。現在連「床」字,也難解釋了。如果把它解作井欄,就得讓小朋友明白井是什麼。從這個角度來說,似乎有必要把士瓜灣地盤的個別古井保存下來。

對於詩中本來很簡單的「床」字,近年還有其他見解。其中之一是胡床說,亦即交床、交椅、馬紮、繩床,是古時一種可以折疊的輕便坐具。主張這說的人認為,在唐時,「床」仍然是指「胡床」。杜甫的《少年行》寫道:
馬上誰家白面郎,臨街下馬坐人床。
不通姓名粗豪甚,指點銀瓶索酒嘗。
詩中的「坐人床」當然不能以現代人的思維去難解為「上了人家的床」,那床應是胡床。

不過在古代,別人床的確是可以上的,床不僅是睡覺的地方,也是坐具。《說文解字》說:「床,安身之坐也」。春秋以來,床往往兼作其他傢具,床上放置案几,就寫字、讀書、飲食都在床上做。作客而上了別人的床的事,古代很普遍。

「床前明月光」的床也可能是這樣的床,只是那得有窗,而唐代的窗不可能很大,且多糊上紙或其他材料,隱約見到月光是可以的,可是「疑是地上霜」就有點牽強了,發生在室外較合理,可能在井欄旁邊,否則不能「舉頭望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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