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1日 星期一

我們還說着水鄉的語言──廣州話

一九四九年二月,海珠橋附近的珠江,
船連舶接,水運繁忙。遠望江水分叉處,
是羊城八景之一「鵝潭夜月」所在的白鵝潭。
粵語中有不少與江、河、水有關的用語,包括熟語、諺語、歇後語等。這些用語不少還在使用,有些隨着時代、環境改變而賦上新意;有些則湮滅了,成為死語。這些用語都來自生活,讓人有豐富的聯想,很多十分生猛抵死,讓人發笑,充分顯示了粵語的特色──有語言特色,也有環境特色。語言都是特定時空的產物,一旦星移物換,語言定必也改變,新的生,舊的死。有些用語雖已成了死語,卻已紀錄了當時的歷史。

昨天在廣州遊覽了整治一新的東濠涌,又參觀了旁邊小小的東濠涌博物館,讓我猛然醒覺,廣州本來是個水鄉。我們的粵語──也叫廣州話──就仍帶着濃富的水鄉風情。即使在號稱國際都會的香港,我們也還說着這種水鄉的方言。

譬如說,高官退休後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到私人商業機構任識,被稱作「過冷河」;帶頭推動某項事情叫「扯頭纜」;做生意賺得多叫「食水深」;虛張聲勢叫「拋浪頭」;外來高手稱為「過江龍」;美色當前忘乎所以乃「晕浪」;到達目的地稱「到埗」;改變方向是為「轉舦()」……都與水上生活有關。

「遲嚟()先上岸」,是活脫脫的過渡寫照;「爛船都有三斤釘」,脫胎自船工的經驗;「唔係猛龍唔過江」,是水鄉人家的經驗談了。「邊有咁大只蛤乸隨街跳」、「牛唔飲水唔撳得牛頭低」,也是水鄉人家都一聽就明白的。

歇後語方面,與水鄉有關的,可能以「船頭尺」──度水(量水,喻借錢)──最為人熟悉了。這多得周潤發在《秋天的童話》中扮演的角色「船頭尺」。還在人們記憶中的還有:
塘邊鶴──看準才吃;
黃鱔上沙灘──唔死一身潺(不死也夠麻煩);
順風屎艇──又長又臭;
水浸眼眉──大難臨頭;
魚生粥──僅僅熟;
田雞過河──各有各蹬;
賣魚佬洗身──冇腥氣(沒指望);
龍舟菩薩──衰神(水神);
龍舟棍(用來頂住菩薩)──頂衰神;
蛋家雞──得個望字(見水喝不得);
掘尾龍──搞風搞雨;
火燒石灰船──冇得救(石灰遇水生熱);
入網魚,進籠蝦──走唔甩(沒法逃);

這些說話,香港人也一聽就明,但相信主要來自廣州。香港以前也有相當數量的水上居民,他們靠海的生活方式,與廣州水上居民靠河涌的生活方式不盡相同。

廣州市內的河涌幾乎已全部消失,只保留若干天然或人工的湖泊。可是從廣州的地名,包括街巷名稱,可以想見一百幾十年前的廣州到處是水巷、魚塘、河涌。例如大塘街、長塘街、西關的泮塘、泮溪本在塘邊、溪邊,西湖路應有明朝即有的西湖──當年羊城八景之一「藥洲春曉」的所在地;橫水渡街應有橫水渡;龍津路、南濠街該靠水邊;船舶汲水的甜水巷應在珠江邊上;達摩來時,「西來初地」應在珠江岸邊,如今距珠江卻足有一公里;距江邊也有一公里的光塔,更應臨江而立了。

周末在廣州步行走了不少地方,最後在東濠涌「發現」了廣州的水鄉歷史,才知道我對這個小時候生活過的城市所知很少,相信很多今天的廣州人也一樣。廣州近年發展得很快,在這裡生活的人也因而緬懷起舊廣州、發覺要鉤沈這個城市的故事,其至重現它的某些可貴的光華了。整治東濠涌是為行動之一。我相信,它受到首爾清溪川成功經驗的啟發。兩星期前到過清溪川後,這次回廣州,特意到東濠涌走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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