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2日 星期三

《雲南映象》映照出的映象

《雲南映象》中的擊鼓

《雲南映象》最大的賣點是「原生態」。以「原生態」冠於某種文化藝術形態,似乎是近年才時興的,是在人們對城市的文化藝術形態不滿足之餘,到農村地頭、大山深谷作文化採風後,對保持着不受現代文明「污染」的原生藝術形態的稱謂。它們就好像原生動物、原生礦物、原生林一樣,保持着最原始、最簡單、最純真的狀態,一派天真。

這或許多少有點像吃慣了山珍海錯、加工食品之後,要吃點野菜的搜奇心理。但這樣的藝術的確予人心靈的衝擊,《雲南映象》就有這般力量。

就說鼓吧。任何民族都有鼓作樂器,鼓除了敲擊出節奏,還有各種象徵。雲南的鼓很多,不僅是樂器,而且是崇拜的圖騰,可以通神,可以通古今未來,甚至是部族繁衍能力的象徵。演出中擊鼓力量之澎湃,直令肅然起敬。這不是來自聲量,而是來自擊鼓者所顯示的生命力量。其中老虎鼓的環節只有一個人表演,半裸,入魔般地全力以赴,讓全場掌聲迭起。完了,表演者像虛脫了一樣,當舞台上其他表演者接力擊鼓時,他要借着昏暗的燈光伏在鼓面上休息好幾鐘才緩過氣來,繼續表演下去。

就說舞吧。「花腰歌舞」的幾十個姑娘又唱又跳,正如楊麗萍在創作札記中說的:「 他們在跳舞時的那種狂歡狀態,最能表現這台原生態歌舞的精神。」那種狂放投入, 完全不似表演。匍匐在地板上用手板拍打節拍時的使勁,大概只有這些來自山寨的姑娘做得到。這個團有七成演員是這樣的招募來的,他們都在演他們最熟悉的生活。

就說唱吧。那個幾歲小孩的生澀稚嫩的無伴奏獨唱藏族民歌,還有「女兒國」中在幕後以雲南話的吟誦,都感心至深。其實「女兒國」的女人一點不好過,請聽:「冷風吹著老人的頭麽,女人拿脊背去門縫上抵着;刺棵戳着娃娃的腳麽,女人拿心肝去山路上墊着。……女人不苦麽咋個得?女人不去吃苦麽,日子過不甜呢。」

不要以為原生態就粗糙、沒有技巧,楊麗萍這樣的舞蹈家就讚嘆:他們那種跳三步唱四拍的技巧就是舞蹈大師也做不來。香港近來也時興無伴奏合唱,那真該欣賞一下他們高調門的多聲部無伴奏合唱。

也不是全場是原生態的,楊麗萍親自跳的兩段舞蹈,就是經過提煉的專業舞蹈。這台演出已上演了七年,一度化成三個團演出,一個駐昆明,兩個在國內外巡演,共演了三千多場。楊麗萍是在出埠時才上陣的,香港觀眾因而可以看到她讓人震懾的孔雀舞。香港要在這麼多年之後才盼到《雲南映象》的到來又讓人不解,香港不是愛自詡是「亞洲文化中心」麼?

香港看到的《雲南映象》其實不是全本,缺了一幕「祭火」,不知道是什麼原故,是消防原因嗎?

《雲南映象》使我聯想到小說《狼圖騰》,小說說的是狼和傳統遊牧民族蒙古族人從狼身上學來的智慧,並以此對比農耕民族的漢族,指出漢族在安定下來之後,安樂是安樂了,卻越來越像羊般軟弱,喪失了那種在大自然的不穩定下扎掙求存的進取、拼搏力量──生命力。

我過去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少數民族要住在生活動條件那麼艱苦的地域裡,後來才知道,這不是他們想的,而是在漢族不斷擴大佔領地盤之下不斷退卻到窮山惡水中去的。

《雲南映象》映照出的映象,很多很多。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