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7日 星期一

《詩人李白》,缺了盛唐氣象

要說歌劇《詩人李白》的成功,最成功的應是劇本,它以浪漫的手法濃縮展示了李白跌宕的一生,而且不避韙地對李白有所月旦。

要在一個約一個半小時的歌劇中完整表現李白的一生是不可能的,作品很聰明地創作了酒、月、詩三個角色,通過他們的角度審視了這位「詩仙」。全劇最重的角色自然是李白,田浩光由頭唱到尾;其次就是酒了,每幕都少不了他。酒就像個說書人,以疏離的身份和角度,對李白的行為作出評價,尤其是對他在宮中「事權貴」的日子。

月與酒都是李白詩人歌中歌詠最多的事物,月在劇中則從仙界的角度,憐惜、愛慕李白之才,認為李白「本天上一詩仙」,最後更導引李白重歸仙界。

相對之下,詩的角色最弱了,游離在戲劇衝突之外,主要唱段是間奏曲。但這角色劇中的唱段最有特色,得到觀眾鼓掌喝采。作曲郭文景安排了一位京劇生角演出這角色,音色、唱腔都在劇中別樹一幟。至李白升天一幕,詩則以一段在後場的劍舞,襯托李白的獨唱。

李白歷來被尊為詩仙,他的詩奇思妙句疊出,飄逸、壯美、縱恣,為人則放浪不羈,好仗劍遨遊,結交天下才人。可是也應當看到,李白一生其實如同當時的所有讀書人一樣,以能在朝廷中得一分好差事,為朝廷、天下出力為目標。他沒有考過科舉,卻是千方百計循人事舉薦的途徑,在長安到處投石問路,最後終得到唐玄宗召見。可惜,他以為就此可以以王佐之才經世,但玄宗卻只當他是文學侍從,閒來度得好曲,就讓他來賦詩,最後且讓他「賜金放還」。酒一角色因而譏諷李白「自作多情」,而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不過是後話。

全劇由李白流放夜郎途中開始,他醉醺醺地遇到酒,再遇到月,然後倒敘宮中、獄中生涯,最後接上升天。這樣,李白的不羈、浪漫、才華,以至對仕途的追求、失意都概括了,而且不落俗套。最後讓李白以傳說的水中撈月死去,意圖為李白重塑詩仙形象。

不過這位詩仙在劇中卻是個懷才不遇的悲劇人物,只得到非人間的月欣賞。這完全是從李白個人遭遇去看李白,而絲毫沒有反映李白在文學上所代表的盛唐氣象。

李白的一生主要是在盛唐中度過的,他的詩歌、氣度、個性都帶着濃郁的盛唐色彩,就是高度的自信、大氣。余光中寫李白不是有這麼的句子麼? ──
酒放豪腸
七分釀成了月光
餘下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盛唐的氣度、個性,就是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情,相信「明天會更好」的達觀。這不是他個人的自信,而是一代人的自信,一個時代的自信。李白發出的強音和活力,因而被視為盛唐的強音和活力。

李白死得很「及時」,安史之亂後沒幾年,流放夜郎又獲変赦後,就在投靠李陽冰時病逝。安史之亂是唐朝國勢的分水嶺,五千萬的人口,八年動亂下來只剩下一千六百萬。李白對此後的水深火熱沒有深刻的經歷,為此作歷史見證的,是詩聖杜甫的成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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