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3日 星期四

一伸手,抓來一大把運程天書

那天到荃灣聽音樂會,因為提早了去,便在荃灣大會堂對面一個新商場閑逛,見到大眾書局,走了進去。這是賣潮流書為主的書店,於是就看看主要的潮流書是些什麼貨色。

最搶眼的,是一攤鋪開的三十幾本書──風水運程書。

不知道打哪一年開始,香港每到新舊歲序交替的日子,就會出現這類書籍。以前,只由知名風水師出版,品種有限,因為有江湖地位的風水師不多也。後來,電視台推波助瀾,製造了一批年輕一輩風水「大師」,每隔幾年就有新面孔,風水「大師」便源源不絕了。這些風水師大抵都給自己占算過,知道可以風光的日子不長,於是無不「有風駛盡艃」,「好花堪折直須折」,一有點知名度就以「大師」身份,趁年尾撈一筆。風水運程天書也就越出越多,連一些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大師」也不「執輸」。

這些書真有市場,不光銷香港,而且遠銷海內外。近年來,每年都有內地朋友捎消息來,指定要買哪一位「大師」的運程指南;也有美國的親友來電,要買誰的天書。內地加海外共十幾億人的市場,那才真的大呢。怪不得書店要為此闢專攤了。以前,這樣的書只放在書報攤出售,現在儼然已在地位上升格,堂而皇之登入書店去了。

《通書》也是歲晚的熱門書。《通書》屬於曆書,在帝王時代,編年製曆是天子專權專利的事,百姓不能踫。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權利下放到了民間,就出現了《通書》。香港見到的一些《通書》,就號稱早在清朝某年開始出版流傳至今。我又以為香港只有蔡伯勵真步堂的《通書》,卻原來這裡可以買到的《通書》版本不少,包括內地出的多個簡體版。那天在荃灣街市的雜貨店,饒有趣味地翻看不同版本的《通書》,赫然發現,其中一個竟然有百年老報《大公報》的參與,封面上標明獲得授權在國內發行云云。

《通書》的編寫涉及複雜的天文計算知識,本港知名堪輿學家蔡伯勵當年就跟隨中山大學校長兼天文學系主任張雲研習過天文數學。《通勝》也可視為古代社會的小型百科全書,有不少粗淺的科學常識,例如人體內臟解部圖等。可是,這畢竟不算嚴肅的學術書籍。一家宣稱服務知識分子的報館的大名被印到《通勝》上作招徠,如果不是被冒名,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更令人不解的,是為什麼風水運程書籍可以有那麼大的市場。風水運程可以視作迷信,而迷信,過去總是與文化程度相對的,文化水平高了就不會迷信;最迷信的是窮鄉僻壤的村老婦孺。

現實卻是,華人社會中最流行此道的是最繁華的大城市,最能把之發揚光大的是香港。到內地走走可以見到,香火最興旺的廟宇都座落經濟繁華的城市。

或者可以這樣解釋:人總有對未來的希望,有對命運的恐懼,有對宗教信仰的寄托,有對團體(包括家庭、家族、黨派等)的依賴。很不幸,隨着科學發展、消費主義高漲、家庭關係式微、個人主義泛濫、宗教衰落,人越來越精神空虛,變得無依了。

在香港,人們茫茫然一伸手要抓點什麼依靠時,就抓來一大把風水運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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