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2日 星期三

親近古文

中國有句老話叫「書到用時方恨少」,這經常都有體會。而隨着年齡增長,又體會到「書到老時更恨少」,就是悔恨年輕時沒有多讀書,特別是中國的古書。

很早就發現,與執筆為文的前輩相比,最大的差距是國學根柢太淺。前輩的文字,常是一讀就有古雅溫潤的味道,就如一件古玉握在手裡把玩的感覺,這是字裡行間自然流露的,若有若無,難以捉摸,難以言傳,要學就更難了。這是學修深厚的不自覺散發,主要得力於自幼受中國古典文學的熏陶。所謂中國古典文學,是個泛稱,四書五經,唐詩宋詞,章回小說,都在這個範圍。其中很多嚴格來說屬於白說文學,例如那些章回小說。水滸紅樓等等裡面的基本上是白話,看多了稍加調理,下筆就可以寫出很好的白話文。

年輕時讀書,雖然語文課裡有文言文,但不知道其中奧妙,興趣不高,對孔孟文章就更加抗拒了,意識上受着「五四」以來「打倒孔家店」的思潮影響。記得會考那年,索性把所有孔孟的文章挑出不讀,因為知道這個範圍頂多出一條題目,不選它不成問題。結果成績仍然不錯。

到如今,就覺得很錯了,老盤算着不但要補回那些課,還要把必要一讀的中華文化精華經典都讀一讀。

日前在《北大訪談錄》一書中讀到對北大英語教授辜正坤的訪問,訪問的主題集中在中西文化的比較上。他有一個主張,就是語文教學應主要教古文,「白話文的東西根本就不用學的,這就是口語,生下來就有人教的,不學就會了」。

他以魯迅、老舍為例說,兩人都是語言大師,「他們學過白話文嗎?他們學校裡根本就沒有白話文的課」。

他認為,古文都看懂了,哪能看不懂白話文?學生們覺得白話文的東西學了也是要扔掉的,不會認真學,於是很多智力就浪費了。

更大的禍害,是「再也產生不了學貫中西的學者了,中國人積累了五千年的東西居然就這樣沒了」。

隨着季羡林等大學者一個一個故去,有人悲嘆:大師的年代結束了。是怎樣結束的?就是在大家都學白話文當中結束的。

辜正坤對「五四」有正反兩面的評價,正面是解放了人們的思想,反面是隔斷了與古文的聯繫。這裡所指的又豈止是古文?應理解為中國的五千年文化。

幾天前,林燕妮在專欄中寫了篇「不用怕古文」,寫到自小學起便愛看三國等章回小說,上了中學便看古文,還曾與同學仿韓愈的《祭十二郎文》,在作文課互相為對方寫了篇祭文。

她勸勉讀者親近古文說,「比如愛上一個男人,你是先被他的氣質風度所吸引,不需要先數他的襯衫上有多少顆鈕釦,內褲是什麼顏色,先親近他一下吧。」

古文也有氣質風度麼?有的,只是年輕時很難懂得欣賞,青春的身體裡是不會有這方面的荷爾蒙去給你產生激動的。這樣的激素要像酒一樣,要經歲月釀造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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